市场博弈的简单原则 衰退完结了吗？

这场经济萧条结束了吗？除了吃饭睡觉，你的很多决定都取决于它：储蓄、买房、炒股、换工作、退不退休、去不去度假、孩子的出路安排 …… 最近我国南部沿海地区的台风可以作为类比。风暴还在肆虐时，渔民是不会出海的，不管他在风暴发作前是安然逃离了还是受到过重创。在这个大问题没有答案之前，人们怎能安心？

到了八月，大多数美国经济学家都认为衰退在六、七月份就已告结束，美联储和OECD组织也宣布了这样倾向性的意见。最近的统计数字更提供了增强信心的佐证：美国劳工部八月十一日公布的数据说，美国第二季度的生产力大幅提高，按年率调整，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6.3%，要知道2000-2008年美国生产力的平均年增长率仅2.6%而已；八月六日公布的失业率数字也表明略有改善，从9.5%降为9.4%。比起其他的统计值来说，这两个前导市场的数据对可持续的经济发展更有意义：前者标志着真正的成长，后者预示着实质需求的源头而且关乎社会的和谐与公平。

然而，美国大众并没有明显感受到经济的改善，他们做判断的基础当然是自己的“微观”感觉。美国常说的一句笑话，“外国人失业是竞争效率，邻居失业是市场走软，家人失业是经济衰退，自己失业才是真正的大萧条。”反过来，中国印度再度开动，就业数据有所好转，邻居家人重返岗位，自己却无法找到工作时，你会觉得经济真正地好转了吗？

不过千百万人的感觉加总起来还是很能说明问题的，反之，统计数据的误导和扭曲也不少见。先来看看失业数据0.1%的改进是否可靠，且不说这些微的改善出乎政府官员和专家学人的意料。人们发觉，大约有40万的失业人员退出了找工作的行列，因此没有进入本次失业统计的视野。还有近三分之一的失业人员（达到创纪录的五百万人）没有工作已超过了27个星期。一般来说，失业时间越长，重返工作的机会就越渺茫，对就业率的持续改进这是个挑战。

再来看看生产力(productivity)是怎样计算统计的。生产力的计量用的是产值除以劳动成本的分值，同样的高生产力可以由扩大的分子除以同等的分母，或者同等的分子除以缩减的分母来获得。增速快的分子除以也在增速但不那么快的分母是件大好的事情，往往是由生产技术进步带来的，大家在追求的“真的”生产力；而停滞的分子除以萎缩的分母则是件大坏的事情，生产力的这种“提高”是各国都避之唯恐不及的，其实质后果是生产和消费规模的衰减。

美国的政府和民众担忧的是这类“丧失就业的复苏”（jobless recovery），他们的担忧很有根据。统计表明，经济衰退恢复后就业回到衰退前水平的时间越来越长：美国在1980-81年的经济衰退，就业恢复期是7个月；1990-91年的经济衰退中就业恢复用去29个月，而在2001年开始的经济衰退则耗费了55个月才恢复到以前的就业水平。这次萧条复苏后得要多少个月？

事实上，美国低端劳动力的生产力越来越不容乐观，随着竞争格局的全球化和产能在世界范围配置的合理化，美国蓝领们的劳动成本越来越不能托庇于国家和工会的保护而维持在高昂的水平。我曾说过，底特律的汽车工人凭什么维持其70美元的工作小时费用，还能够和长春、广州、上海、西安或印度某地的汽车工人来竞赛，那里工人的每小时平均成本恐怕不到6美元。难道汽车购买者会接受吗？汽车供应商能不做相应的调整吗？其实，无论是高端还是低端的消费品，在美国的生产劳力成本都嫌过高。不用说高尔夫球具大都在东莞生产，游艇的制造也在从台湾南韩移向中国内地，即使连家常吃的草莓桔子，通常也是由没有身份和保障的墨西哥季工在美国的田里采摘的。

因此，美国要能完成实质性的复苏，继续成为引领世界经济的引擎，考验依然严峻。奥巴马政府深知充分就业的恢复是其中的重中之重，否则良性的持续增长、社会的公平和谐最终都会落空。另一方面，以衰退为契机裁撤生产力较低的员工和作业，忙着调整产能结构使之更具盈利能力的企业是不会轻易改变这个进程的，它们在国内增雇或回聘劳力成本过高的人手的意愿会进一步下降。以此观之，美国要进一步改善它的就业状况和真实生产力仍然面临挑战。

我曾指出，之所以需要密切关注美国的变化和进展，是因为美国是我们的“三重皇帝”：它是我们出口的最大买家；它是我们美钞的发行者，世界交易的三分之二靠美元来进行和结算，而且我国的大部分家底是以美元存放的；它又是世界游戏规则的最主要的制定者和最有权势的裁判，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得跟着玩。

这个“皇帝”在这次经济危机里被人看到，也在光着膀子，虽然它常常令人相信美国的衬衣从来是最美的。所以，美国同时还可能是我们的老师。如果我们肯虚下心来学的话，它的经验，无论成败，都会对我们有用。我们自己的问题也不少，看似不甚紧迫却日益紧要，不是吗？